第五章 水流金，般若心經

露易絲皇后與菲德莉克皇后

　　亞歷山卓皇后，普魯士的夏洛特公主，身爲撫養姨母私生女的養母，真的如母親一般地愛她嗎？

　　她愛她只不過是因爲，她與自己的母親竟是如此相肖。

　　在冬宮裏，亞歷山卓皇后不斷地回想起無憂宮裏無憂的日子，懷念母親慈愛的眼神，懷念母親溫暖的懷抱，懷念鶼鰈情深的父母，懷念父母的愛所撐起的家與國，懷念柏林的一切。

　　拿破崙在耶拿擊潰了普魯士軍隊，普魯士失去了一大塊領土，父親帶軍在戰場抵禦拿破崙大軍時，母親帶著她與兄弟姐妹逃亡科尼斯堡——東普魯士。

　　那時，母親之於她，便是全世界。

　　她崇拜母親，她的美麗、迷人、睿智與慈愛，連拿破崙都深深爲之傾倒。戰後，正當全家返回柏林之際，她病倒了，年僅三十四歲便撒手人寰，她的美麗永遠留在德意志人的心目中。

　　而失去母親，卻成了她心中無法癒合的永殤。

　　喪母之後，婚姻不幸的姨母菲德莉克，像是母親般出現在無憂宮裏，她的身影、她的容貌、她的溫柔與嬌媚，就像是另一個母親。

　　而姨母卻把自己的私生女交給了她。

　　她愛這個私生女只不過是，這個表妹有著與母親一樣柔媚迷人的氣質，有了她，就像是母親又折返人間。

　　她深愛她只不過是，當年尼古拉斯向她求婚時，也是姨母將女嬰交付在她懷裏的時刻。他們有過一段如膠似漆的時光，甜美的愛情，甜美的嬰孩，甜美的青春，她一生中最美的時刻，全都留駐在這孩子身上了。

　　然而，這一切美好全都留在無憂宮裏，未曾跟著她來到這冰冷的冬宮。

　　尼古拉斯從未養過情婦，從未對她不忠，在他們的婚姻裏他無有一刻忘懷他的職責，盡全力維護著這個美麗的神話——鶼鰈情深的神話。

　　然而，深情知倦，他不是聖人，他累了，那是她父母的神話，不是自己的神話，他寧可不要這個神話，只要做凡人。於是不顧一切地愛上了當年雪白可愛的嬰兒，日後的美豔絕倫的女人。

　　他是個勤政的君王，日日工作十七個小時，身爲沙皇抗拒了無數的誘惑，財、色、權、利都魅惑不了他，他都能抵禦，卻抵不住那雙眼睛，邁不過一道情關。

　　不知皇后自己是否曾經意識到過，美麗無瑕的她可以牽住他的那一顆心。

　　而她自己也利用了這一個美麗善良的孩子。

　　當年雪白美麗的嬰兒在她眼裏未曾長大，亦不能長大，她未曾盡力為她議婚，拼命守護著她，像守望一捧白雪，明知流沙會從掌中流失，雪會在掌心融化，但她還是要緊緊抓住她。

　　一切只是想保有生命中最完美的一刻翩然時光。

　　日土寸，是為『時』。

　　翎蔭漫漫，是爲流金般的漫漫時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