終章︰解封



「不過三十天的光景,妳卻胖成這樣。」綠蒂一面使勁拉著馬甲塑身的緞帶,一面規諫著。

  「還都不是他强行餵食的!老是勸我得多吃,身體才會恢復元氣⋯⋯唉喲!」她嬌嗔地説著,綠蒂毫不留情地多使上一分的手勁。縛緊馬甲裙襯之後,幫她籠上一襲粉霞藕絲錦綬宮裝,上面繡了繁密的銀紋,胸襟鑲滿真珠碎鑽。

  綠蒂仔細地將裙角拉平整,睨了她一眼,「妳就這麽他的聽話,若是吃成一隻小胖豬,裁縫來量身時,都要取笑妳了。」説完便從身側的侍女捧盤上拿起髮梳,幫她梳理著一頭深棕色長髮。

  勻粉妝成,兩人走出更衣室。保羅正端坐在外間天鵝絨紅榻上,怔然凝視著一幅凱薩琳的油畫像,手中持卻是那一枝奧拉洛夫鑽石——背叛的鑽石。

  凱薩琳背叛了丈夫。

  而她未嫁就已經背叛了。

  她走到他面前,他起身將鑽石簪佩在她的髮髻上,竟仿若回到第一次爲她簪上鑽石的那一刻。

  「保羅,我才十二歲,來不及長大,嫁給你。」

  「只要妳心裏有我,一切都來得及。」

  這時,從門外進來了一位全身穿黑衣、帶著黑色高帽的東正教神甫,肅穆的神情與這間粉色旖旎的房間,十分不搭調。他手上晃著一個鎏金香爐,稀薄香霧飄出,淡淡散在空氣中,彌漫出一股清淺的沒藥香氣,這樣的氣味叫人神智清明。

  蘇菲與保羅並肩而立,神甫將香爐在兩人身上繞了幾圈,口中念念有詞祝禱著,解封儀式的終結,同時也宣告他倆的重生。

  經過三十日的隔離,終於得以重見天日,此時便要離開這間粉色「監獄」,驟感不捨,畢竟他們一起在這裏共患難了三十日。

  在這三十日中,沒有宮廷、沒有皇權、沒有列强環伺、更沒有心機算計,只有他與她。他們只是一對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,日夜相依相伴,不問未來,只問當下;不問權勢,只問真情,什麽也抵不過少男少女的純真與純愛,只問擁有彼此,除此之外,無它。

  兩人携手走出宮外,信步於銀湖岸,他們首次邂逅於湖畔,再度偕同來到湖畔,卻是另一個湖畔。

  在漫天匝地的秋紅裏,駐足於漫天秋葉灑落的梧桐樹下,迎面而來的卻是亞瑟。

  那個一個月前說要娶蘇菲爲妻的人,意氣風發的少年,此時雙目卻有著三分落寞七分傷感。他遲疑地往前走了一步,想要再前進,似乎又猶豫了,正向轉身時,卻止步尷尬地佇立在那裡,緊緊地盯著他倆。

  蘇菲染疫隔離了他,卻成全了保羅。

  只聽他「哼」一聲譏諷著,「你比我先出生,比我先遇上蘇菲,你一直佔上風,只不過是因爲你一切都佔個比我先而已。」

  他眼睛有些發紅,容顔有些憔悴,不等倆人說什麼,馬上又笑了起來,以嘲諷的口吻説︰「說這些有何用,你們都已經在一起睡了一個月了。」

  保羅聞言,震怒不已,馬上接口叱責著弟弟,「你説話放尊重一點,什麽睡了一個月,蘇菲是個未出閣的公主,別忘了皇室最基本的儀節。」

  蘇菲見到兩兄弟爲了自己起了口角,亞瑟又是如此出言不遜,頓覺受到了侮辱,正想轉身離開時,忽覺腕間一緊,被亞瑟扯了過去。

  「蘇菲,他終究是要娶日耳曼公主的⋯⋯」他的眼睛,越來越紅,聲音越來越低,身子越來越靠近。

  她不願意聽見這樣的言語,亦忍不心看到他傷心,將手慢慢地脫出他的掌心,投身轉向保羅,未料還沒觸到他身上的衣衫,就被他反手輕輕握住了手,身子輕輕貼上去,環住了她的腰。

  保羅攬著她的腰、推著她向前行,她不由回眸看了亞瑟一眼,那灼灼目光中分明有著一抹狡黠的笑,她心下一凜,深怕這日後又是一場場的手足相殘。

  索性將臉貼到保羅胸口,強忍著悲傷,輕聲笑說:「走吧。」

  走去哪裏?他愣了一愣,竟也有了一瞬的失神,旋即笑著,「倘若妳不是波蘭公主,而我不是俄羅斯皇儲,我們可以一起走去天涯海角。」

  好不容易熬到一同走出了鎖住他們的加契納宮,而眼前的道路,可是通往天涯海角的道路?

  然而,在這世界大的監獄裏。

  倆人如何再次叛逃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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