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︰湖畔之二

 


   蘇菲心底踅著千絲萬縷、雜亂如麻的思緒,湖畔原本不遠,馬車卻一路無的地向前奔去,驟感異狀,馬車彷彿出了宮門,恍然警覺到什麽,猛然擡頭,正巧對上亞瑟那一雙炯然有神的眼。

  有些促狹,有些深邃,咄咄逼人的目光卻是直截了當的欣賞,流溢出宴席間那種毫不掩飾的愛慕之心。

  神色溫潤謙和,卻並不說話。

  哼!裝模作樣的僞君子。

  便去開了車窗,將頭探出窗外些許,暴雨初歇,陰雲已去了大半,夜空已現依稀星光,一輪明月暈染著月暈,悄然與她相望。回望車尾,那象徵羅曼諾夫王朝的雙頭金鷹在墨色夜幕中,閃著絲絲金光,而那餘輝卻越來越邈遠了。

  馬車顯然早已馳出宮門之外,來不及喊救命了。

  不是説好要去湖畔的,大半夜的,他要帶她上哪?心慌慌地看著逐漸遠去的宮牆沉影,一轉念,頓時心中雪亮,便對亞瑟說︰「這馬車是走往加契那宮,是嗎?」

  「人言公主極爲聰慧,果然名不虛傳,一猜即中。」溢美之辭在她耳裏聽得卻是膽顫心驚,不住安慰自己,希望亞瑟心無歹念。

  「説好是去湖畔賞月的,欺騙是狡獪的行徑。」

  「我並沒有欺騙妳,此刻的確是前往湖畔賞月。」

  「難道加契那宮那裏也有湖?」

  「我方才説了,公主極爲聰慧,一猜即中。」

  聞此言,猛地醒悟,自己落入賊人手中了,若不謹慎應對,恐遭不測,越想越發心神不寧,便問︰「你想做什麽?」

  他盯了她片刻,只雲淡風輕地説︰「不想做什麽,只不過想讓皇兄明白一件事情罷了。」

  事關保羅,蘇菲便不言語了,她與保羅什麽都不是,而他與他卻是親兄弟,她這個外人能説什麽?心裏不免嘀咕著,不知亞瑟此刻心中打著什麽壞主意,加契納宮可是凱薩琳賜給奧拉洛夫家族的采邑。亞瑟是公爵的繼承人,是那裏的主,他引她到那裏,自然是可以爲所欲爲了。

  念頭轉到爲所欲爲,不禁背脊發起一陣寒意,縱然是貴爲公主,對於男人獸性大發一事,多少也是有所聽聞,不由得警戒了起來了。

  而亞瑟儀態看似風度翩翩,也算得上是品格高尚之人,英挺的眉目中,已有乃父將帥氣勢,有著一般少年鮮有的沉穩氣魄。

  這樣的人該不會對她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吧!但又想到,他父親格里言行鄙俗,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子,在孤男寡女獨處之下,面對她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孩,誰知道他又會做出什麽樣破格不像話的事。

  忽覺在黑幕中儘是他得意嘲諷的笑意。

  此時此境她無異是他的階下囚,無力做困獸之鬥。

  只好機靈地說:「我有些累了。」

  一連發生了那麽多事情,席間又食不甘味,未能吃得幾口盤中飱,此時腹中無食,又不知馬車行走多久才會抵達加契納,當真是餓得發慌,又不能説什麽,深怕激怒了亞瑟。他若知道自己肚子了,正好抓住這個把柄來折磨自己,反倒吃虧,只好强忍著飢餓,默不作聲。

  亞瑟卻仍是精神奕奕,連忙遞給她一襲毛毯,得意地看著她,「還有兩個多小時才會到呢!既然累了,不如先睡一會吧,放心好了,等馬車走到了湖畔,欣賞湖景時,我一定會叫醒妳的,不會讓妳錯過的。」

  都什麽時候了,他還不忘戲謔她一番。

  她「哼」一聲拽著毯子,蒙住自己的頭,佯裝假寐不理會他了。

  冬宮裏上上下下都是女皇的人、奧拉洛夫家的眼線,縱使她與莎莎姐妹交好,情同姐妹,她們終究是奧拉洛夫的親生女兒,亞瑟的親妹妹,上下齊心對付著保羅一個人。

  竟然利用她對莎莎的信賴,使用這種伎倆騙術,將她拐騙到加契納宮。

  保羅降世時,被譽爲天賜俄羅斯皇儲,一落地便被鎖入珍貴無比的琥珀宮,八歲被立爲皇儲時,父親便被叛軍推翻,母親心裏只有勾結情夫來穩住自己的皇位,縱使有衆多兄弟姐妹都不是真的兄弟姐妹。

  世上的親人只剩他母親一人了。

  而這個母親除了終日縱情恣欲,沉迷於與情夫的旖旎艷情,無暇關心他。

  雖貴爲儲君,實則是世上最孤立無援的可憐人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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