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︰所愛之二

 

她輕嘆口氣，對心有不平的兒子說：「皇室需要健康的子嗣，彼得大帝一脈等了六十年才等到你這麽一個子嗣，我們不可能爲了她，而延宕你的婚期。千萬記住！你將來無論與誰聯姻，只要利益相合，無需兩情相悅，你與皇后的子嗣才是正統繼承人，這事關國運，由不得你。至於其他的女人，無論是明裏的還是暗地的，私生子女無法入主冬宮，必須別居他處。她們生下的孩子，全歸我撫養，這是禮制法統，即便她是波蘭公主，也不例外。」

　　只要利益相合，無需兩情相悅。
　　
　　身爲皇儲是何等悲哀啊！

　　保羅面色未變，尋思道：「孩兒幼時歸皇姨祖母撫養，母親當時不傷心嗎？妮妮只喜歡在皇姨祖母跟前 [1] ，始終與您不親。如今要蘇菲去補償您從前所錯過的母女之情，執意把她留在身邊，如此費心，只不過是跟自己良心過不去⋯⋯罷了⋯⋯」

　　「保羅！」她叱喝了兒子一聲。

　　當年保羅與安妮一落地，伊莉莎白女皇便將嬰兒從她枕邊强行奪走，母子終年不得相見，只允許在年節時偶爾探望那兩個孩子，那種徹骨的痛苦與屈辱，自是永矢弗諼。至於日後對彼得的殘忍無情，不就是那些經年深植於心的苦毒與暗藏於心的殺機的瞬間爆發。

　　彼得生性乖張，父與子竟是如此相肖。

　　可見他並不是謝裘 [2]的種。

　　廢了他吧！

　　劍拔弩張的瞬間，女皇内心百轉千迴，廢立之間也不過片刻光景。

　　一轉念，當下緩下聲氣勸著保羅，盼他對蘇菲斷念，「她堂堂一個公主，手握波蘭皇冠，未來的夫婿便是波蘭國王，豈肯去當你的情婦，領你的一片癡心？依我看，她與亞瑟年紀相當，三年後，亞瑟也該娶親了，蘇菲也正值適婚年齡，兩人正好相配。」

　　保羅「啊」一聲驚呼而出，又是亞瑟！

　　當下心如明鏡，她早已決意把蘇菲許配給亞瑟了，一切早已算計好，只等他心甘情願來咬鉤，竟想用一顆鑽石收買他的決心。只是萬萬沒想到，沒來得及佈局，保羅便毫不遲疑地把鑽石給蘇菲戴上，表明了心跡。

　　殷鑒不遠，保羅以史暗諷，「法王路易十四曾經耗盡國力，經過十幾年的戰亂，終於在西班牙戰爭中獲勝，取得西班牙王位繼承權，穩住親孫安茹公爵在西班牙的王座。卻未曾料到，麻疹在一夕之間奪去了他四名子嗣的性命，長子與長孫接連喪命，幸存的曾孫路易十五也危在旦夕。當年叱吒全歐的太陽王在纏綿病榻時，卻還要擔心西班牙的親孫國王腓力五世，在他駕崩後，不願放棄法國王位繼承權，再度挑起歐洲戰火，法國會因主幼而被西班牙併吞，這都是因爲一國繼承兩國王位所造成的。」

　　凱薩琳不以爲然地補了一句：「那是因爲路易十四未把腓力五世從繼承名單中剔除，才造成各國深度恐慌，以爲波旁王朝籌謀著合併西班牙與法國，才因此點燃戰爭。」

　　不知爲何保羅此時唐突提及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。

[1] 伊莉莎白一世是保羅的姨婆、祖母安娜的妹妹。
[2]謝裘即是Sergei Saltykov，出身俄羅斯貴族，為伊凡五世皇后的族人。是凱薩琳第一位情夫，可謂她的初戀，也是保羅一世傳聞中的生父。凱薩琳與彼得成婚五年未曾同房，伊莉莎白女皇憂心皇室就此絕嗣，便遣派謝裘去引誘太子妃。後因保羅一世與彼得三世性情相貌皆十分相肖，一般認爲保羅是彼得親生骨血，而非凱薩琳與謝裘私通受孕而生下。拙作︰【 凱薩琳大帝的情慾世界 】寫的便是他們的愛情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