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枕畔,細語呢喃


冬宮的尼古拉舞廳


    楔子

  彼時正值初春之際,殿外春雪簌簌,殿内金色雕飾泛著熠熠光澤,弦樂細細,若有似無地奏著韋瓦第『D小調大提琴協奏曲』,小提琴、大提琴、曼陀鈴與大鍵琴泠泠共構成優美和諧的旋律。

  在弦樂嘈嘈切切擦弦中,大殿內傳來陣陣歡笑祝酒聲,每個人嘴角掛著笑意,果真是愜意非常,寧可今朝有酒醉,也不願去想明朝生與死。

  蘇菲身著一襲湖水綠錦緞宮裝,滾著秀雅的白紗蕾絲邊,立於女皇身後一尺,嫣然一笑時,那種清純甜美的神韻與落落大方的氣度,與女皇年輕時,十分神似。

  格里曾經在女皇枕畔戲謔笑道︰「這個妞的神情相貌,越來越像妳年輕時剛到聖彼得堡時的神態,那時妳純潔得宛若一枝出水芙蓉,真想讓人一親芳澤。」

  女皇嗤嗤笑一聲,「你哪知道什麽出水芙蓉了?」

  出身軍人世家的格里,一生帶兵打仗,陣前殺敵無數,與嗜讀伏爾泰法語名著的女皇交集不多,卻在她枕畔突兀地用了兩句文雅的措辭,一點都不像他一貫的粗鄙直接。

  蘇菲驀然回想起一個清晨,隨侍御前時,偶爾聽見奧拉洛夫伯爵格里與女皇拿自己説笑解悶的情景。

  訇然一片歡笑四起,衆人正酒酣耳熱之際,宰相潘寧舉觴向女皇凱薩琳祝賀,道:「日前黑森遣使來照會,黑森國王不期便將威娜公主送達聖彼得堡,太子殿下的婚期謹定於八月盛夏之時,内閣已擬出一份賓客名單,只待陛下過目批准,婚宴種種細節,已交予宮廷長籌劃,陛下儘管放心。」

  蘇菲聞言驟然一驚,心底不禁蒙了層涼意,抬頭去看保羅,他臉上有了些微妙的變化。他不動聲地看了她一眼,只是默了一默,示意不要輕舉妄動。

  她煩躁不安地移步走向角落,卻有個碧青色的身影突然閃了過來,猛然衝撞了她一下,對方手上的紅酒卻全潑在她身上了。

  「蘇菲,真是對不住啊!」對方出聲時,她才看清楚來人。

  是瑟秋——女皇的另一名私生子。

  他轉身對她笑,立即扣住她的手腕,道:「走!跟我到内廳裏説話去。」

  蘇菲哭笑不得,連連擺手,「你杯中的紅酒濺了我一身,先讓我進去換一件衣裳。」他卻嗤嗤地笑著,低聲道:「不要進去看了不該看到的事情,可就有得妳罪受的了。」

  她聽著這句話,琢磨不出話中意思,只得低聲回他,「什麽看到不該看到的事情,今天陛下的心情可好,誰妄自開口,説錯了話,做錯了事,都會得到無罪赦免的。」

  可瑟秋的暗示,卻已極為明顯⋯⋯攥緊她的腕子,「蘇菲!聽我的,別進去。」話音未落,已拉著她急往外走。

  此時正是雷動驚蟄之季,春雷陣陣,雨雪交加,終是阻了她的腳步,她停下駐足於長廊外,看著長窗外漫天落下的,是雨亦是雪。

  她怔然不解地看著瑟秋,總覺得他今天特別纏人,便甩開了他的手,執意轉身往裏走。連進三重門,裏間卻格外安靜,一室香薰,並無異狀。正想轉身走往自己的寢殿裏更衣時,隱隱聽見幽深裏處,似有男女在枕畔細語呢喃。

  靜聽一會兒,便傳來粗重的喘息聲,女的不住地嬌喘呻吟著,似歡愉似悲吟,一會兒軟語溫存,一會兒柔聲叫喚,讓她聽得兩頰立即燒了起來。

  不禁暗驚,今日大殿裏熱鬧非凡,竟也有侍女膽敢在女皇寢宮内與男人顛鸞倒鳳?

  這可是死路一條啊!

  她快步往那呻吟聲走近,繞過金色屏風,正想要叱喝時,卻看到眼前景象,轟地一聲,腦中一片空白。

  幽深的寢殿裏帷幔半掩,透過燭光清楚地看見兩個交纏的人影,綽綽約約地投映在帷幔上,男人正托著女人的腰股,緊緊抱著她的身子,馳騁於她的肉體之上;她緊緊攀住他脖頸,滿目迷亂,雪色臉龐浮上一抹極致妖艷的紅霞,一對豐滿的雪乳招搖顫動,極爲誘人蠱惑。

  是索菲婭與格里。

  蘇菲受了極大的驚嚇,尖叫了起來,索菲婭瑟瑟地拉過被褥,遮住誘人的胴體,格里不及披上衣衫,全裸縱身出了床幃,欺身向前,一伸手就捂住了蘇菲的嘴。

  她嚇得全身不住地抖動著。

  已是面色發白,兩行淚簌簌而下,腦中早是亂作一團。卻直覺此事蹊蹺非常,即便索菲婭與格里當真在這裏偷歡,爲何恰巧讓她撞見了?

  憶起三年前那春光乍洩、與保羅結緣的湖畔。

  難道索菲婭與男人見不得人的姦情——

  非得都被她撞見不成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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