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瑟秋之一


橘園


  橘園内綠蔭森然,金色陽光安靜地鋪滿每一個角落,群花在冰雪中風姿綽約,時而鳳蝶翩然舞過,時而啁啾鳥鳴,一池蓮花含苞未放,堪稱奇景。

  而權力、欲望、遺憾、懊惱、怨懟以致種種深情交錯在兩人之間,夢焉幻焉,此情此景更催生出幾許相對無言的惆悵與感傷。

  忽地,傳來一陣枝葉窸窣聲,驚破一場春夢,顯然是有人擅自入了橘園。保羅甚感詫異,他原本命人在外頭守候著,沒有他的命令,不許任何人入内。

  倏地,一個聲量清朗的聲音,乍然從綠叢裏破影而出,「保羅!滿宮的人急著到處找你,你倆倒好,曉得躲在這裏喝茶作樂!」

  驀地,從花叢裏閃出了一個風流倜儻的人影,走入眼簾的人正是瑟秋,這也難怪,誰會有這麽大的膽子與權力去違抗皇儲的命令?

  他的大氅上還沾著雪末,髮梢透著寒氣,臉上盛著暖意,嘴角卻啣著一縷詭譎的笑意。

  時光逝去如涓涓細流,匆忙得不讓人留意到時間的存在,尤其在兩情繾綣、物我兩忘的時刻,瑟秋的出現,才讓兩人驚覺,業已午後。

  儘管與蘇菲的關係早已是個衆人皆知的秘密,但保羅在人前向來謹慎自持、恪守禮儀,對蘇菲未曾表露出過於親密的舉措。瑟秋深知保羅極愛蘇菲,一直以來蘇菲陪伴諸位王子公主起居、讀書與閑話,見慣了兩人相伴的身影,但此時兩人的神色不僅是親密,還有種讓人説不出的感覺。

  更令人大感疑惑的是,蘇菲身上穿著的這件玄色大氅分明是保羅的,大氅下露出半截光溜溜的潔白玉腿,既不合禮儀,也不合季節,樣子的確是有點古怪。

  瑟秋亦不作他想,直截了當地表明來意,「保羅!母皇有事急著召見你,你還是趕緊去復命吧!」

  保羅卻淡定如山地搖頭道:「不急!先坐下喝口熱茶,暖暖身吧!」便示意瑟秋入坐,特地將蘇菲讓到了炭爐旁,她一向畏寒、不習慣俄羅斯的寒冬。

  此時,恰恰水燒開,汩汩作響,蘇菲連忙側身倒茶掩飾尷尬,畢竟,他倆才剛剛從那個情境中回到人間⋯⋯

  待瑟秋解下大氅,遞茶給瑟秋時,不覺緊張,手一顫,竟險些濺出熱茶在他身上。

  他卻穩穩接過茶杯,放在案几上,不住地催促著保羅,「這裏有蘇菲招呼就行了,你還是趕緊去吧,否則遲了又要挨駡了。」

  蘇菲不禁與保羅對視一眼,尷尬笑看著瑟秋。

  不期,保羅未經細想便回應,「也好!等我復完命,再回來和你們一塊兒喝茶。」

  蘇菲一時驚慌失措,卻也找不出敷衍的話,失神地端杯啜飲,卻忘了茶水還是滾燙的,舌尖不慎被燙得發疼,哎喲!她失聲驚呼,一杯滾燙的茶便失手落地。

  熱水濺到手背,燙紅了雪白的皮膚,兄弟倆不約而同地牽住她的手。

  鮮嫩的手瞬即紅腫了起來,保羅盯著手,頭皮陣陣作痛,蹙眉掃了一眼長窗外無盡的雪。

  瑟秋立即反應,便對保羅說︰「儘快到外頭去命人取盆雪來冷敷。」

  保羅口裏連聲應著,「好好好!我即刻走人。」

  「你還是儘快走吧!這裏有我照應著,蘇菲不會有事的!」話一説完,便起身拉著保羅往外去。

  保羅便不捨地對蘇菲說︰「我去去就回。」

  只見蘇菲含情點頭,又淡然地看了瑟秋一眼,他湛藍的眸子中,三分堅定,亦有三分告誡,但情勢尷尬,也是迫於無奈。

  保羅正要舉步離去時,眼光銳利的瑟秋卻慎重其事地說︰「蘇菲!妳身上怎麽穿著保羅的大氅,外頭奇寒,若是就這樣走了出去,容易受風寒的,還是脫下給保羅穿上保暖吧!」

  大氅之下是何等的春光旖旎,就算天崩地裂,絕對是不能脫下的,保羅心裏自是清清楚楚,便隨口回了一聲,「不妨,就讓蘇菲穿著吧!就這麽一小趟路,我哪裏就經不住了。」

  她原本一雙清透的眸子乍然透出絲絲羞赧之色,卻只靜靜地看著他倆兄弟。

  瑟秋看兩人樣子極爲古怪,不禁露出一臉狐疑。又見遠遠長榻上不就垂掛一件緋色袍帔、一件緋色紗裙,在滿室綠意的包裹之下,極爲顯眼,顯然是蘇菲的。

  這又作何解釋?一時不得其解。

留言